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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巨兽是二十一世纪难以驾驭的挑战


Q:次级房贷风暴还继续延烧。为什么会如此严重? 

A:金融市场的危机,已经一触即发,如果不是次级房贷,也会有其它的标的。开发中国家的利率、美国政府国库券等之间的利差,现在是有史以来的小的,就会有高风险的金融工具出现。 
次级房贷造成问题,部分是全球长期利率大幅下降,全世界资产价格涨得比名目GDP还快,带动世界资金流动戏剧性的大量增加。国际金融机构所创造、买卖、中介的股票与债券大幅成长,成为国际流动资金的主要来源。 
这些超额的流动资金,四处寻找投资报酬率高于一般水准的标的。而美国次级房贷证券化的衍生性金融产品有很高的投资报酬,吸引了全球相当大量的投资,创造了对美国次级房贷的庞大需求。 
包括对房贷银行、销售房贷证券化商品的金融机构的需求,都不断大增,他们要有更多的房贷,才能够创造更多的衍生商品、销售给避险基金等。需求暴增,房贷机构就降低了贷款条件、冲高贷款量。结果造成后续的许多问题。
如果不是对于次级房贷证券化商品的需求大量增加,次级房贷在美国市场的比例原来很小,问题也不会跑到美国以外,因为没有美国以外的人拥有美国的次级房贷,他们有的是美国次级房贷证券化的商品。 
次级房贷变成了证券化的商品、涉及上兆美元的市场,造成很严重的问题,冲击商业银行与投资银行的营收、企业并购。可以确定,次级房贷连动造成的损失,比次级房贷直接的问题,深远多了。 

Q:如果是你,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理次级房贷的问题? 

A:我认为市场最终会正确的反映价格。 
次级房贷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全球的风险,并没有被完全订价,现在刺激大家重新评估没有被充分反映的风险。 
次级房贷问题的核心,本质上是信用怀疑危机,大家非常不相信对方的信用状况,银行不再借贷、投资人不再投资,所有的金融市场活动都会冻结,金融市场当然不会完全停止,但是有相当大部分的影响。 
这是一个恐惧带动的现象。扭转情况的唯一方式,就是搞清楚所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结构性金融产品的价格。等到大家了解那是甚么样的产品,社会的恐惧才会平息下来。 
面对这样的问题,法规能够使得上力的地方很少。如果是信用怀疑问题,许多国家的中央银行也都认为他们能够做的真的不多。 
举例来说,如果你有一百元,有个人要跟你借十元,但是你知道那个人不会还钱,就不愿意借,就算我再给你一百元,你还是不会愿意借钱给那个人。所以,增加银行资金、资金充裕其实没有多大帮助。 
未来更重要的问题,是次级房贷是否会影响实质的生产活动。 
现在对美国的房地产价格产生怀疑,是否会影响美国房地产市场?房地产市场影响民间消费,美国的民间消费又对世界贸易有相当影响,尤其是东亚国家。如果美国房地产价格下跌、造成消费者缩减消费,台湾很多的电子与科技产品销售到美国,也会感受得到冲击,中国大陆更会感受到,因为美国市场占中国出口的比例是很大的数字。 
如果影响实质的生产,就会再扩大次级房贷的影响。 

Q:你在联准会主席任内几次面对金融风暴。要如何降低金融风波下的社会恐惧? 

A:信心绝对是最重要的。如果让我挑一个重点,我最希望能够看到的是降低社会的恐惧。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做得到。我不管其它的统计数字如何,我要知道唯一的指标,就是社会的信心。 
趋吉避凶是人类的本性,不是能够控制的,但是可以学习。我们从过去的经验中学习,哪些威胁是不用恐惧的。要降低恐惧,只有降低不确定性或是增加知识,才能够完全了解风险,才可能降低恐惧。在金融上,不确定就带来恐惧,不确定性才是主要的问题。

Q:现在大家担心的另一个问题,是通货膨胀。通货膨胀真的会来吗? 

A:我相信通货膨胀是未来全球的关键议题。除非我们的政治体系允许中央银行在未来提高利率,而且提高到比现在的水准高相当多的程度。但是,大家都知道,政治人物是不喜欢调高利率的。 
通货膨胀问题之所以死灰复燃,是因为冷战结束之后,过去十年,庞大的经济移民快速流入全球化的劳动市场,已开发国家与开发中国家的通货膨涨与长期利率都压低。劳动力的流动率开始趋缓,抑制通膨的力量开始松动,中国的工资也开始上涨,可能连带造成美国工资恢复成长与通膨上升。 
现在抑制物价的效果已经到了尽头,需要中央银行采取非常严格、有效的控制。但是,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政治体系的支持。我有点担心美国政治体系是否支持这样的做法。 
我举个我前一任的美国联准会主席沃尔克的例子。 
一九八零年代初期,沃克大幅调升美国利率,举国挞伐,要弹劾他、要他下台,闹得非常大。后来情况一百八十度大改变,结果证明沃克的判断与做法是正确的,所有的批评好像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大家对于沃克又一片赞扬之声。 
我要讲的重点是,社会好像得了失忆症,大家完全忘了不过半年、一年前对他的批评,记忆好像一笔勾销。这是非常悲哀的,大家至少要承认错误,才不会再次犯错。除非政治领导人记得他们对联准会的批评是错误的,他们才会进步。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未来中央银行如果要采取强硬的措施,我们又会看到类似的大众反映。 

Q:如果发生通货膨胀,影响是甚么? 

A:低收入的族群受影响最大,他们没有基本的财富来面对生活成本上升,尤其食物价格,是很严重的议题。 
发展中国家也会受创。发展中国家之所以称之为发展中国家,是因为他们没有让市场有效运作的基础建设,他们的财政政策不是很成熟,难以面对通货膨胀的问题。 

Q:国际尤其注意中国的通膨问题。你的观察是甚么? 

A:中国的表现非常好。如果用我所有的评估标准来看,中国应该不会达到今天这么好的成绩。 
中国大陆经济全速发展,但现在我不认为中国大陆的通膨问题是可以控制的,尤其是食物的价格已经开始波动。很多开发中国家都有类似的问题,就是开始购买价格更高的食物,市场上并没有充足的供应,造成经济上的问题。
中国大陆的通膨难以控制,因为中央政府不再掌控所有的因素,省级政府有相当的影响。举例来说,中国大陆可能需要抑制资金投入市场,这也是他们现在在努力的。但是这些投资是由省级政府所主导。这是中国大陆必须决的问题。 
现在人民币逐渐升值,中国大陆购买非常大量美元计价的资产,控制汇率;为了消化购买外币释出过多的货币,大量发行人民币债券。但是即使如此,还是不够。结果中国大陆的货币供给极速上升、超过他们的名目GDP。这就是通货膨胀的火苗。 
中国大陆现在很关注通货膨胀的问题,我认为还有一部分的历史因素。一九四九年,当时蒋介石政权有严重的通货膨胀的问题,中国大陆政府才有机会取得政权。共产党在经济上最害怕的,就是造成社会不安的通货膨胀。如果没有这一段历史,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共产政府为什么会如此关切资本主义的价格议题。 
对台湾来说,我想更重要的是,台湾不可能依赖中国大陆不可能保持每年11%的经济成长率,到某个阶段,中国大陆的经济成长率会大幅下降,到时候台湾对于中国大陆的出口就会受到影响。 

Q:大家也很关心中国大陆操作快速累积的财富的方式,是否会带来新的风险,例如民间蜂拥投入股市、政府开始操作主权财富基金。你的观察是甚么? 

A:上海与深圳的股票市场的风险也非常高。上海与深圳的股票会一直涨,是因为上市企业的获利成长,但是有相当部分的获利成长,是企业购买股票、股票涨了、企业从股票赚了钱、获利了结又成为企业的获利,就是股市成长、企业购买股票获利、又推升股价,相互连动、用钱赚钱的循环没完没了。 
但是不可能这样继续下去,到某个时点一定会掉下来,到时候就会对消费者需求有很大的影响,因为现在有相当的需求是股市带动的。 
我不认为政府主权基金是个好的做法。政府很难操作基金投资,操作那样的基金的风险,不适合政府承担。 
例如中国政府投资美国的大型私募基金,赚很多钱的时候,没有甚么问题,如果股票市场下滑,怎么办?私人企业预测市场走势是一回事,如果政府也预测市场走势,就不一样了。我不认为政府容许损失,任何政府都一样。我认为富裕的中国商人可以这样做,但是政府不应该这样做。 

Q:台湾是小而开放的经济体,如何面对未来资金流动愈来愈快、愈来愈朝向区域发展的经济环境的挑战?

A:我认为台湾做得很好,只要老练的中央银行家,就可以应付国际资金的流动。我不敢给任何建议。 
东协等国际组织目的很好,但是实际作用不多,他们应该多关注在自己国家的经济发展。 
台湾只要维持开放的市场、经济的弹性,就可以成为国际贸易的受益人,而国际贸易是现在很大的成长动力。这些只要自己做就好了,不需要国际组织来告诉你们。一旦锁国,经济就会失去活力,经济停滞,会造成更多人痛苦。 
经济不是靠政府,是靠企业带动经济。政府只要确保智慧财产权,有相当数量的资金自由进出市场。政府要了解外国投资人。外国投资人必须知道,他们投资在台湾的资金很安全。 
以美国的经验来看,美国宪法对于财产权的保护,对美国的繁荣非常重要,长期以来一直吸引外国人到美国投资。 

Q:维持开放,政府的主导力量似乎愈来愈小。政府该如何保持开放、又能够兼顾促进社会成长? 

A:政府对人民最好的作法,就是尽量少做一点,因为市场会发挥非常好的功能。如果把企业锁在国内,只能赚一点钱,如果企业能跨出国,收益会增加,一部分的好处经由低价转给国内客户,一部分分给股东。 
政府真正应该注意的,是社会生产了多少,这是政府社会计划的来源之一。如果没有物质资源与服务去做分配,空有政策也没有用。我认为不要从思考社会政策开始,要先看到底有多少实际的资源可以分配。 
每个政府都可以做的,就是注意每人平均GDP,改变GDP在社会上的分配、改变社会的品质,这是政府最庞大的社会计划工程。 

Q:依照现在的趋势,社会财富分配愈来愈不平均,如何可能解决愈多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问题? 

A:少数一群人掌握愈来愈多的财富,是因为对于技术劳工的需求增加。社会对于劳工技术的要求不断提高,才能因应愈来愈复杂的计划、生产、设备,而我们的教育体系无法培养出足够的高技术人才,至少在美国是如此,所以技术劳工的薪资不断增加。这是西方社会社会两极化的原因,亚洲社会的状况可能也是如此,不过我手上没有数字。 
解决财富不均的关键政策,是教育与移民。开放技术移民,高技能劳工与非技术工人的薪资差距就会缩小。 
你们在教育上做得应该比美国好。美国基本的问题是,美国学生大概在九岁的时候,数学与科学的能力在国际平均之上,但是到了十七岁的时候,成绩就落后世界其它国家,表示美国的小学教育不错,但是中学教育出了问题。 
美国有世界一流的大学,但是没有足够的、能力符合标准的中学生来维持世界级的大学,结果愈来愈多的国际学生成为美国大学的主力、进入美国产业。 
我想我们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涉及政治因素,难以解决。 
例如,根据美国的研究,美国教师执照制度,是采取各科平等的叙薪制度,这就限制了最好的老师不可能进入体系,数学与科学的学生在非学术领域,远比文学学生有更好的机会,这就表示进入体系的老师的历史、文学的素质比数学、科学的好,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面对教师工会,这与政党的利益冲突。但是我想这个问题到了一定的时间,总会解决。公共政策就是选择,每个选择都有成本。 

Q:对于未来经济的发展,你有甚么建议? 

A:我没有具体的建议。因为决定未来的是创新。从定义上来看,创新是无法预测的,如果可以预测,就不是创新。我们可以知道所有的问题,因为我们已经看到了,但是我们无法预知所有可能发生的好的事情,新的发展、新的投资年复一年的出现,一定会有新进展。生产力的成长,是来自于构想转化为有价值的商品或服务,原料只占一点价值。 
我不知道答案,但是我心里没有丝毫怀疑,一定会有新事物。 
其实我们也不用知道。只有中央计划经济,必须知道他们认为的未来是甚么,例如过去的苏联。台湾过去的成长,也是靠相当的中央计划。现在要学习不用严密计划。 
只要诱因存在,未来会自己创造出来。理性的冒险,才会进步。你不需要知道未来需要甚么型式的新资金、甚么新构想、要生产甚么新产品,这些都会自然发生。 

Q:除了金融问题,你现在最关心甚么其它问题? 

A:我的清单长到讲都讲不完。主要的原因是,我们都只知道问题,但是永远不知道跨过问题、另外一边是甚么。 
全球金融巨兽已经过度发展,市场已经变得太大、太复杂、变动太快,最老练的人也无法完全掌握,无法再用二十世纪的方式去管理,要靠每个市场参与者去监督,最有可能的对抗方式就是维持市场的弹性。 
这些年来我学会不要太忧虑现在看到的问题,问题永远讲不完,但是另外一边,也就是我们无法预测的机会,但是那才是未来更重要的部分。

作者:吴韵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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